沃土?博弈

舒晴曼妙(舒晴曼妙)

沃土?博弈

那段多情的過往

那天，他在彎橋上，遇見了她——他的小學同學，他的心就為她提起了感情的閘門，再也不敢輕易落下。
他給她寫了第一封信，“你站在橋上看風景/看風景的人在樓上看你”，用戴式的詩句，是他對她的試探和詢問。
她沒有回信，只是見了他，微微一笑。他有了十分的信心，再寫第二封信。
她沒有回信，只是見了他，還是微微一笑。他有了百分的信心，再寫第三封信。
她仍然沒有回信，只是見了他，仍是一笑。他有了千分的信心，再寫第四封信……
近兩年過去了，他始終沒有得到她的回信，卻聽來了她訂婚的消息，他的千分信心瞬間冷至冰點。他不明白，這到底是為什么？
人總是要往前看的，三十多歲以后，他才婚配，妻是賢良的是適合他的，他們彼此依靠相互扶持地走過了幾十年。人到中年，他試著慢慢解析，那段低到塵埃里的感情——愛如夢想事業(yè)和生活，不是極度渴望就能得到的，其中很多東西有注定的意味，上蒼自有其合理地安排，冥冥之中的定數(shù)，是此人能掌控的，不然，太遠太大的東西是握不住夠不到的。
他打開窗子，又想起“明月裝飾了你的窗子/你裝飾了別人的夢”，
他想起了那天的彎橋，仿似又看到了那個燦爛明媚的女子。從初見的驚鴻一瞥到對方的結婚成家，他的心曾為此碎過一地又一地，情曾痛過一夜又一夜。人到老年了，他全然放下了那段多情的過往，沒了耿耿于懷和心有不甘，對老伴的故意打趣，他多抱以插科打諢。
外孫女在喊他要一起下跳棋，他乖乖地答應著，去陪小小可愛的外孫女嘍。


無題

“嬸子，你看看俺娘啊，她那整天不管不問的五兒，好不容易給買來幾斤點心，俺娘啊，知足地都嘮叨了八百回了。”
“哈哈哈，你這大閨女還吃醋喝醬油來，你最孝順恁娘啊，莊里人都知道呀。恁娘從小就喜她五兒，沒辦法呀，老人都這樣啊?！?br /> “嬸子，這就叫偏心眼。你們這茬子老人啊，都是這樣，俺能理解。遠香近臭，俺天天過來看看俺娘，多用個方便袋，都嫌俺浪費，說俺不會過日子，哈哈哈?！?br /> “恁娘還是好的，莊西頭恁萬家的那個大娘，也是從小喜她六閨女，她那當護士的四閨女，拿來吃的喝的東西，恁那個大娘不舍得吃，差不多都讓她六閨女拿去了，她四閨女也是有意見啊，沒辦法呀，該怎么孝順還得怎么孝順啊?！?br /> “老大稀罕老小嬌，一苦苦到半山腰，老輩人說的一點也不假呀。俺這不是最大的，也不是最小的，從小就不招人待見，俺都老了，也還是不招俺娘待見呀。嬸子，恁在家里排行老幾?。俊?br /> “俺是最小的，俺娘也是最疼俺，唉，那時人窮啊，能有多偏心啊，也就是多分個點心啊?！?br /> ”唉，是啊，那時人窮啊。嬸子，恁嘗嘗俺蒸的糕，俺娘就愛吃這一口呀，趁過年了，俺蒸了一點，來，嘗嘗俺蒸的咋樣？”


博弈

怎么說呢，他是沮喪的。在文學圈里，混了這幾年，他是很沮喪的。
在社會上，是看臉的時代，在文學圈里，是看背景的地方。他這個窮工人，除了混口飯吃，上下三代沒有個在衙門里當差的，左右八百里也找不出有官位的同學朋友。他就是憑著業(yè)余愛好，學著寫點東西，他寫得短篇小說還是不錯的。
進入這個文學圈時，他也沒多大指望，能得個大眾認可就行了。轉來逛去，碰來撞去，這幾年他才弄明白，混圈子混圈子，混的是物質利益，不是精神方面的。
你的小說寫得超過本圈95%的人，也沒有用，每年僅有的幾個扶持名額，年年回回他都爭取，回回年年都沒有他，他絕望得不再指望了。算了，他努力寫過了，他努力爭取過了，他努力活躍過了，他努力靠近過了，不行就不行吧。
他把小說帖到了幾個文學大網(wǎng)站上，點擊量算是中游。他本就沒想著靠寫作存活，所以也就不在意收益不收益的，只要有點點擊量，就有相對的讀者，這種感覺挺好的，總不比壓在箱底好吧。
最近聽說，有些被扶持出書的人，因各方面的原因，效果很不咋地。他們的讀者遠不如他的“讀者”。他有能力博弈的，也就這一點了。

沃土

她的出生地是貧瘠的，滿坡的丘陵地，是廣大種薄收的那種，一年到頭不停地勞作，才夠一家人的口糧。
她的出身家庭是寒酸的，上下五六代都是農(nóng)民，典型的貧民成分。
她念書的學校是不入流的，沒有音樂課，沒有美術課，僅有的體育課，也是跑跑操做做廣播體操。
打工來到了縣城，是在一家私人書店，工資不多，一個月只休四天。她卻喜歡上了這里，白天聞著書香工作，晚上她就讀倉庫里積壓下來的書，有文學的天文的植物的哲學的等等，只要喜歡她就讀，有的還讀兩三遍呢。
同來的姐妹們，有的跳槽了，有的結婚了，她一直待在這里沒挪窩，都六七年了。她沒統(tǒng)計過自己讀了多少書，反正她比剛來這里時，進步了好大一塊。
她這粒山里來的草籽，無意中落進了這片沃土，且是精神的沃土，她感覺非常地幸運。最近，她看了一個系列，是女性作家們的系列作品，長篇小說短篇小說都有，散文詩歌評論都有，同為女性，她們?yōu)槭裁磳懙媚敲春媚敲炊嗄兀?br /> 她邊羨慕著女作家們，邊為自己的未來而擔憂，男方家又來催婚了，她即將離開這家書店，回鄉(xiāng)結婚，她想多汲取一點知識，讓自己的心靈成為一片沃土，那樣過起農(nóng)家日子來，才有意思和詩意呢。


討

他在省城里討生活，磕磕絆絆的歷人心，跌跌撞撞地看人性。他很想很想，在這里扎下活的根須。
當年，他的老爺爺從鄉(xiāng)下逃到縣城，經(jīng)戰(zhàn)火聽炮聲，還是苦巴巴地熬了下來，在縣城里有了一家人的落腳地。到了他這一輩，同齡人都向往高處的生活，他也想來這里討一討幸運。
老爺爺?shù)奶邮菓?zhàn)亂里的慌亂，他的討是平和里的內(nèi)卷。尋找新的生活，尋找高一點的方向，是他們這個家族的傳統(tǒng)。
在哪里不看他人的臉色？在哪里不經(jīng)人心的漩渦？在哪里不過人性的火焰山？同樣是討，還是在高處討一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