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君，請接受我紙做的青春

李白如雪(李白如雪)

      “那個時候，這些人，還是非常講究精神的契合的?！彼院蟀灏逭鼗貜偷?，看來這話也是經過他認真考慮和反復思量的，并不是在匆忙間突然被他想起，然后又被他拿來胡亂應付我的。
      這當然也表明了他對我的基本態(tài)度，那就是先認可，再歸納，再強化，最后爭取達到合二為一的和諧境界。同時，他話語里敷衍了事的些許意味早已不見蹤影了，無處尋覓了，對此我甚覺欣慰。我以為這個情況或許意味著今晚又是一個十分難得的良宵，對我來說。
      “嗯，沒錯，就是這樣的。”我實心實意地附和道，同時又在飄忽之間把自己當成了過去的林徽因，把他當成了從前的徐志摩?？墒牵欢?，轉眼之間，片刻之后，根本不用任何人專門出面提醒或者暗示一下，我便極其清醒地意識到自己的無知和狂妄了。
      噢，唉，我算哪根蔥??？
      這種極不恰當的比擬本身就是超級荒誕離奇的，絕對是站不住腳的，鐵定是會貽笑大方的，我根本就不該往這方面想，我錯得太糟糕了，也太令我不能容忍了。沒錯，我要立即對著“林徽因”和“徐志摩”這兩個如雷貫耳的名字進行一番深刻的懺悔，就像剛才實心實意地附和他的意見一樣實心實意地懺悔，誰也別想跳出來阻止我，因為我自己都覺得此舉太過害臊了。
      真丟人啊，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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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有，那個時候的文化人很少，很稀缺，知識分子其實是非常小眾化的。同時，絕大多數百姓都吃不上飯，穿不起衣服，能出來讀書的人通常都是家境很好的?！彼麡O為客觀公正地說道，這話說得確實很有道理，實際情況應該就是那樣的。
      “嗯，沒錯，的確是那么回事?！蔽倚促澩?，同時隔著金秋的夜空對他暗自送了一個暖暖的秋波，希望他能接收到。
      “比如說張愛玲，以前好多人不知道她，不了解她，不認可她，等后來她被發(fā)掘出來了，開始重新閃光了，耀眼了，竟然還有不少人跺著腳地罵她，鄙視她，看不起她，咋咋呼呼地說她寫的文章一文不值，全是唧唧歪歪的小情小調——”他絮絮叨叨地說了起來，一旦提到他所喜歡和在乎的領域便開始剎不住車了，開始滔滔不絕了，盡管在主觀上他并不是想在我面前賣弄什么。
      “這種自以為是的人啊，以前總是罵人家張愛玲矯揉造作，心理陰暗，瑣碎無聊，后來才吃驚地發(fā)現，或者不得不承認，其實人家的水平高著呢，是不是？”我一邊猜測著說道，一邊又費力地琢磨著他話里的真實意圖，想要和他達到同一個高度，同一個層次，以便能夠順暢而輕松地談論這個極好極美的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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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哈，說得也是?！彼d沖沖地說道，在我看來就是恭維之意不絕于耳，討好之情連綿不絕，而且一浪更比一浪強。
      “就怕有些人到死也不覺得張愛玲寫得東西有多好，多有藝術價值，覺得她這個人多有才華，多么值得尊重和紀念?！彼S后又快速地言道，弄得我那容量非常有限的腦子一下子都沒反應過來他這話到底是什么意思，以及他又是因為何事提到了這一點。
      我當然知道，他說話向來都是有窩有坑有意圖的，絕對不會閑著無聊和我隨便亂說的。另外一點就是，如果他真打算和我胡扯一通的話，肯定也不是現在這種架勢和態(tài)度，他肯定會事先下功夫營造一種特別適合胡扯的氣氛和環(huán)境再下手的。哦，不，是下嘴。
      “其實，她筆下女人都很可悲，而且依附性很強。”我揣度著他的意思怯生生地說道，想著此言應該能夠擊中他的心窩。
      “嗯，你說得不錯?！彼R上回道。
      “不過，我現在不是要說這個?！彼直砻娴馈?br />       “哦，那是什么意思？”我連忙問道。
      “等一會我給你發(fā)幾個截圖，或許你就明白我的意思了?！彼绱苏f道，同時還附加了一個哭笑不得的表情符號。
      我知道，后邊的內容應該比較有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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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過了大概有一分鐘左右吧，他果然給我發(fā)了3張手機截圖。我大體上瀏覽了一下，便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了。
      原來在去年的9月30日23點50分，一個名叫沈※※的某浪博主在其微博上發(fā)表了一篇博文，內容如下：“張愛玲的小說，我是怎么讀，都喜歡不起來。原因也簡單，她寫的故事里面，無人不婊，有情皆孽。她的小說只適合婊里婊氣又聰明的人看。那些微妙細節(jié)，人也明白，但沒有她這么嗜痂。每每看到有人說自己是張迷，我都忍不住點頭微笑贊嘆。”然后呢，Y君他老人家估計也是閑著嘴癢癢，吃飽撐得沒事可干了，再加上又不知道這位博主是個什么人，于是便在下面跟了一個簡單的評論，內容如下：“感覺張的水平還是很高的，只是有點脫離勞苦大眾的日常，所以不被一些人欣賞也很正常?！彪S后，那位牛皮哄哄的自我感覺非常優(yōu)秀的博主可能是粗略地翻看了一下他的微博主頁，然后就張牙舞爪地辱罵他說：“ 右邊你寫著縣級小官僚博客，一邊吹小說脫離勞苦大眾，精分的真厲害。實屬腦啊--殘?！苯酉聛砟兀先思揖腿绱嘶貜腿思业溃骸斑@位沈先生，請教一下，我在自己的博客里寫什么內容，和我評論張愛玲的小說之間有什么直接關系嗎？另外，我對張愛玲的小說發(fā)表一下自己的感受，并無冒犯你的意思，你何以出言不遜、張口罵人呢？換位思考一下，要是你說說對某些作者的感受，別人罵你腦啊-殘，你又作何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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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3張微博截圖直接把我給笑趴下了。
      “請問，你是不是被人家拉黑了啊？”我一邊竭力忍住劈頭蓋臉壓過來的濃濃笑感，一邊嘲諷著問他道，準備好好地戳一下他的軟肋，讓他別整天在我面前表現得那么具有無形的優(yōu)越感。
      “哦，何出此言啊？”他佯裝鎮(zhèn)靜地問道，說話終于不再那么信心百倍和胸有成竹了，我心里忽然間就有了一種不甘平庸的平頭百姓一下子把縣長或市長這種重要人物告上法庭的爽快感覺，盡管這種感覺仔細分析一下其中必然包含著許許多多不夠理智的成分。
      “要不是拉黑你的話，對方肯定會再回復你的?！蔽荫R上搖晃著腦袋呵呵笑道，很平實地說出了我心里的大膽猜測。
      “沒錯，人家拉黑我了?！彼行┿鼗氐溃伺e看來倒也老實，看來他并不想在這個細節(jié)上給自己文過飾非。
      “當時，你的微博上都寫了些什么呀？”我抓住這個十分難得的機會揪住這個最為關鍵的問題緊緊不放，希望用最短的時間得到最準確的信息，否則的話我都替他感覺萬分委屈和不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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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當時我的微博上就掛了大概有那么幾章小說，就是常山漸青寫的長篇職場小說《藍關之雪》的開頭幾章。這部超級現實主義小說著重講述了一個北方小山村出身的大學畢業(yè)生張桂卿，在初步踏入家鄉(xiāng)職場的四年時間里的所作所為、所思所想，及其先后經歷過的各種酸甜苦辣的故事。故事的主角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山區(qū)小青年，標準的草根出身，根本算不上什么縣級小官僚。”他急急地回道，唯恐自己說不清楚事情的原委，從而導致我對他的想法出現某種誤判。
      其實他現在所表現出來的這種擔心并不是多余的，也不是說他這個人想問題有多么矯情和做作，而是一種很現實很急迫的自然反應。要知道，天下有多少對曾經親密無間的情侶或者夫妻在日常生活中都會無數次地出現彼此之間深深誤解的情況，更不要說像我和他這種相互之間的關系本就十分脆弱和飄忽的人了。
      此時此刻，我仿佛看見他埋著頭在那里噼里啪啦地打字，一心想要把滿肚子的委屈和憤怒告訴我，盡管他并沒有真的在使用傳統的電腦鍵盤，看來他心里早就憋著一股子暴躁不堪的牛勁了，直到今晚才找到可以向我痛快淋漓地傾訴和發(fā)泄的好機會。
      “唉，良言一句三冬暖，惡語傷人六月寒啊。”我在默默地考慮了半天之后才想到了這么一句安慰他的話，于是馬上就發(fā)出去了，希望他能真切地體會到我對他的關愛和體貼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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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是啊?！彼?，此時的心情應該比剛才好一些了。
      然后他繼續(xù)朝我說道，硬是拿自己過去經歷過的偌大痛苦讓我開心一下，搞得我不得不裝作較為高興的樣子來應付他，好像這件新鮮事對我來說多有趣一樣，其實我感受更深的則是一種不經意的心酸和不被陌生人尊重的難言意味，恐怕他當時也是這樣想的：“俗話說善語結善緣，惡語傷人心。當時我雖然心里覺得不怎么舒服，多少也有些惱怒和反感，但是一想到這是網絡，什么人都有，其素質也是參差不齊，也就沒怎么在意。后來呢，我有很長時間沒上微博，差不多都把這個事給忘了。今年十一假期閑來無事，我又登陸了一下自己的微博，結果又看見一年前的內容了。然后呢，我隨手百度了一下，發(fā)現這位沈先生原來還是位知名人士，并且按照他自己的說法，業(yè)績還頗為豐盛，不禁讓我唏噓不已。”
      “嗨，你也知道的，網上什么人都有，什么事都會遇到，所以你也不必太在意這個事，有些事過去就過去了，以后不要再糾結了?！蔽疫B忙像個人燈一樣勸道，不想讓他在這個沒有價值的破問題上繼續(xù)妄自傷心，浪費一批完全不該浪費的腦細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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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時，我還努力地試著站在那位沈先生的角度來感受一下他當時的評論究竟有和不妥之處。然而，經過一番認真的換位思考，我著實沒發(fā)現他的評論有什么大問題。要硬說不合適的話，恐怕也就是和那位沈先生的核心意見有點相左了。但是，這在微博評論區(qū)里是一種很常見的現象啊，而且在各大傳統論壇的帖子后面以及抖音、快手等短視頻作品的評論區(qū)里，也都是極其尋常和普遍的現象啊，難道不是這樣嗎？試想一下，怎么可能所有的評論都和博主的意見和想法完全一致呢？就算是博主的忠粉，恐怕也不一定會完全順著博主的意思說話吧？作為一位小有名氣的博主，那位沈先生的確不該如此出口傷人，而且說的還是那么難聽和刻薄的話。
      “沒錯，我認為你說得很對，所以我只是拿他這家伙當個笑話告訴你一下而已，并不是我本人因為這個事有多傷心，有多過不去，說實話我現在只是覺得這種人簡直太自高自大了，太忘乎所以，太得意忘形了，一點都不知道謙虛，稍微遇見一點不同的意見就會惱羞成怒，出口成臟，連自己的身份、形象和最基本的臉面都不考慮了?！彪S后他有些神經質地給我說道，雖然表面上看著他此時的表現已經是非常大度和豪爽了，但是話里話外還是能夠看得出他對此事依然是耿耿于懷的，并沒有像他說的那樣輕松釋懷，不再計較。
      罷了，此事若是放在我身上，恐怕我也會記住很久的。再深入地想一想，倘若我是古代的皇上，不巧遇到這種人物的話，說不定真會立馬安排金殿武士將其推出午朝門，即刻問斬呢。所以，人啊，在平時說話的時候還是要多留些口德方才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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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的。”我立即贊同道。
      然后接著便提議道：“不過，還是說點開心的事情吧?！?br />       “嗯，好吧?！彼廊煌獾溃故嵌庙槜U就爬。
      “那么，你想說點什么？”我樂滋滋地逗他道。
      “嗯，可以聊一聊陜西榆林清澗縣的王衛(wèi)國先生嗎？”他有意怯生生地問我，其實背地里早就將這個話題鎖定多時了。
       “難道還可以不可以嗎？”我繼續(xù)逗他道。
      “既然你都已經開口了?！蔽已a充說。
      “完全可以不可以啊?！彼仓^皮告訴我。
       “算了，還是按照你剛才的意思來吧，因為我這個人并不精于開發(fā)新的話題，尤其是在你這種人面前。”我異常果斷地附和他的初衷道，不想再另開一桌了，免得造成不必要的浪費。
      “哦，說句不太惹人喜的話，我感覺他的文學創(chuàng)作水平并不是太高，哪怕是和同時代的著名作家相比，恐怕也是這樣?！彼S后便大言不慚地說道，此言真是讓我笑掉大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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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噓，小聲點吧，你既然知道這種話不惹人喜，那就不要說得這么直白和明確了，或者干脆別說最好，其實把這種話窩在肚子里也不算吃虧，一點也埋沒不了你的真知灼見?！蔽伊ⅠR連挖苦帶諷刺地出面勸道，但是在表面上想要留給他想象的依然是一副慈眉善目、和藹可親的菩薩樣子，不過我心里想的還是不要讓他在偏執(zhí)甚至是謬誤的道路上走得太遠了，因為我覺得在任何時候跟著周邊的人群隨大流總是沒什么大錯的，我們在絕大多數事情都沒必要標新立異。
      “私下里給你說說，怕什么？”他給自己解脫道。
      “呃，也是啊——”我慢慢地反應道，有意識地慢了半拍。
      就是要通過此舉悄悄地告訴他，我現在雖然勉為其難地打算聽他繼續(xù)說下去，或者是肆意地胡扯下去，但是今后我依然不愿意看到他公開說這種不能給他帶來任何好處的大蠢話。
       “不過，這又是為什么呢？”稍后我干脆向他主動發(fā)問道，省得他再扯得沒邊沒沿的，要真是那樣的話，后邊的場面就不好控制了，弄不好我們還會因為某些微不足道的事情鬧點不愉快。
      “說實話，我感覺他的作品最大的問題就是，他對他所處的時代缺乏足夠的批判性。當然了，還有一點也是不能視而不見的，那就是他在很多方面的認知水平相對而言也是比較有限的……”接下來他嘩啦嘩啦地給我開始聊起了，完全忘記自己姓甚名誰以及家居何方了，也不去想想天究竟有多高和地到底有多厚的問題了，真是天真和迂腐到一個我根本就不能正確理解的全新的高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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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毫無疑問，他的這番言論再次刷新了我此前對他的認知。
      “除了他的代表作之外，其他的情況我不是太了解，以前只是知道他活著的時候過的日子很苦，經濟上也比較的窮困潦倒?！蔽宜涯c刮肚地想了幾句應該比較準確的話來應付他，也不知道適合不適合他的胃口，符合不符合他的思路，能不能把這個天聊下去。
      “他在寫作之前要是飛黃騰達的話，那可真有的好了——”他突然間就給我來了這么一句沒頭沒腦的話，搞得我更加弄不清楚他接下來究竟要對我說什么，以及他方才想要對我說什么了。
      “你這話，是什么意思？”我直接問道，也不想再浪費時間和他繞圈子了，反正此時我們的聊天氛圍已經達到一個極為和諧和熱烈的程度了，我?guī)缀蹩梢噪S心所欲地說我心里想說的話了。
      “他是在仕途受挫以后，才走上寫作之路的?！彼绱嘶氐?，顯然是要故意給我傳遞一種輕描淡寫的意味。
      的確，這種比較敏感和另類的信息我還是頭一回聽說呢，以前從來沒有人這么和我說過，所以不禁大大地吃了一驚。沒想到他對大名鼎鼎的王先生的生平事跡了解得如此之多，之細，而且他剛才的話在我聽來感覺也比較深刻和尖銳，并不是一句平平常常的評論，盡管他目所持有的這種觀點和見解我未必就能夠表示贊同，或者說得再直白一點干脆就是不敢隨便茍同，畢竟他這個人瞧著可比我復雜多了，任何事我對他都不能掉以輕心，防火防盜防Y君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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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是嗎？”我輕輕地說道。
      沒錯，這是我慣用的引蛇出洞的手法，他準會上鉤的。
      “待我詳細地給你說說吧。”他接著說道，一副躍躍欲試和摩拳擦掌的樣子，此時我若是不應允的話肯定會傷了他的面子。
      “也好。”我道，說得比較節(jié)制。
      “王先生的一生雖然是短暫而貧瘠的一生，但是也是豐富厚重而又富有傳奇色彩的一生?！苯酉聛硭袟l不紊地侃侃而談道，好像事先已經備好功課了，并不是臨時現起意。
      “嗯，聽著呢?！蔽夜膭钏?，表現得像只懂事的小貓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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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想不到，還有這種說法?！蔽胰滩蛔〔蹇照f道。
      “不是說法，應該是事實?！彼H為嚴肅地糾正道。
      “哦?！蔽一貞溃闶亲鹬匾幌滤囊庖?。
      在我的熱切期望和殷殷鼓勵之下，他接著說道：“那個時候他在冬天故意穿著一身白衣服，白褲、白衫、白腰帶，有人曾問他為什么要穿一身白？他就說，這是在給自己戴孝呢?！?br />       “人才啊，做事就是不同凡響。”我忙著評論道，同時不禁想起了清朝那位閑著沒事就喜歡給自己出殯的王爺，即雍正皇帝的第五子愛新覺羅·弘晝，以及他的代表作之一《金樽吟》：“世事無常耽金樽，杯杯臺郎醉紅塵。人生難得一知己，推杯換盞話古今?！?br />       “人家當然不是一般人了?！彼袛嗔酥v述，來了這么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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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說明什么？”他不等我回復什么，便又煞有介事地說道，好像他的信息來源極為可靠，而他的分析又十分合情合理一樣，因此我著實沒有過硬的理由對他的說法提出什么疑問，“這說明仕途的失敗和無望給他帶來的刺痛和打擊是無比巨大的，差不多都大到他幾乎承受不住的可怕地步。正是在一度火紅火紅的幾乎就是扶搖直上的仕途被徹底堵死之后，他才下決心從事文學創(chuàng)作的，但是就他本人來說，實際上終其一生他都沒有真正放棄對仕途的渴望和尋求。這在他的許多作品中都自覺不自覺地流露來出來了，包括廣為流傳的名聲甚大的那部作品，只要你仔細閱讀他的作品并認真思考的話。另外，好像他自己也曾說過這樣的話，那就是每個人都無法回避政治，但政治又不是我們生活的全部，文學與政治從來未分過家……”
      “文學與政治從來未分過家？”我不禁重復道。
      “是的，恭喜你抓住了問題的精髓?！彼皶r地贊許道。
      “所以，其實他的主要作品其政治色彩還是很濃的。”我估摸著說道，同時深深地感覺到我這種說法應該是他所樂意見到的。
      “所以，就相應地失掉了很多藝術性。”他最后總結道。
      “哦，原來如此啊。”我很自然地嘆道。
     怪不得他一直對王先生的巨大成就有點小小的看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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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稍后他又對我說道，算是給自己的奇葩論點再增加點更為具體和形象的論據：“其實除了前邊的內容確實寫得不錯，效果十分感人之外，哦，這是應該承認的，《平》的后半部分寫得實在是太牽強附會和生拉硬拽了，有些地方差不多已經接近于胡編亂造的地步了，要是你能嚴肅認真地分析一下其中的部分情節(jié)和細節(jié)的話?！?br />       “嗯，請問，真有這么嚴重嗎？”我立即回應道，同時還微微地皺了皺眉頭，對他說的話表示出很大的不解和懷疑。
      “這還用我再細說嗎？”他擰著脖子反問道。
      “真是的，不想說拉倒，和我賣什么關子呀？哼，他越是不想說，我還越是不想聽呢，誰怕誰?。俊蔽胰滩蛔⌒恼f，就是不喜歡他用這種語氣和我說話，盡管他的大部分看法我在實際上也是比較贊同的，甚至我一度還覺得他簡直就是我的代言人呢。
      “這部作品，叫我怎么說呢？”我思忖著言道，同時不慌不忙地在給自己尋找著最佳的發(fā)言時機，非常巧的是他好像也在靜靜地等待我的反應，反正我現在心里的想法就是這樣的。
      “總而言之，我還是比較反感孫少平這個人的，真的?！蔽译S后又道，希望能把聊天的焦點放在較為具體的問題上，從而避免在比較抽象和主觀的事情上浪費寶貴的時間，既然我們在所談論的核心問題上不能順利地取得一致意見，哪怕只是在表面上如此。
      當然了，造成這種有些意外的煩惱局面的真正原因并不是我們倆的審美觀和價值觀有什么不協調和不匹配的地方，而僅僅只是因為我放不下面子，不愿意那么痛快地贊成他、附和他、支持他而已，因為那樣會顯得我沒什么腦子，不太會自己思考。事情呢，其實就是這么簡單而微妙，而關鍵時候他卻不怎么明白這層意思，真是叫我感覺有點哭笑不得，于是只好繼續(xù)和他胡攪蠻纏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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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尤其是后來拍的那部電視劇，把這個人演得更加不像話了，整個就是一個農村死不開竅的二桿子啊，不是嗎？”他隨即又幫我添了一點與之有關的內容，以便再次支持我的非主流觀點。
      “他做得本來就有點不像話。”我一鼓作氣地說道。
      “哦？”他故意調戲我道，也玩起了誘蛇出洞的把戲。
      “他整天都想要過一種心中向往的較為理想的生活，一種崇高而又純潔的生活，但是又不知道那具體是一種什么樣的生活，以及怎么一步一步地努力去實現它，因而只會對眼前的現實生活使用蠻力，這里踢一腳，那里打一拳，嘴上偶爾還會嘰嘰歪歪地愣頭愣腦地議論兩句，好像一個不食人間煙火的純情小王子似的，呃，我是說至少在精神方面他就是這樣的人，真是嚴重地脫離了生活的實際，或者說是閉著眼睛捂著耳朵置嚴酷堅硬的現實生活于不顧，而只是一味地任著自己的牛脾氣胡來，真是夠倔犟夠幼稚的啊……”隨后我便一股腦地對他說道，既不嫌打字累，也不在乎女子無才便是德的道理了，更不怕他會打心底笑話我說話逞能了，而只是像我所看不慣的孫少平一樣任著自己的性子胡來了，因為平時我是很少有機會詳細而全面地發(fā)表自己對這部作品和孫少平這個角色的看法的。